守门人施密特继续代表大尊者发言:“诸位,整整六百四十年前,全世界最伟大的工匠,第一代大尊者,在巴黎圣母院的塔楼上,开创了工匠联盟,运用智慧、勤劳、严谨以及手艺,传承自荷马时代以来的文明。我们严格遵守第一代大尊者留下的规则:一切手工技艺,皆由口传心授!将人类最杰出的技艺发扬光大。六个半世纪来,我们创造出了遍布全球的文明世界,也包括这座曼哈顿岛的钢铁森林。这是人类之伟大,工匠之伟大。”
别看这人在日本惜字如金,在这个场合却是滔滔不绝,每句话都是掷地有声。台阶上有人不断用各种语言做着翻译,尽量让所有人都能听懂。
施密特话锋一转:“刚刚过去的四年,在全世界的陆地、海洋以及天空,发生了有史以来规模空前的悲剧!工匠联盟每年一度的大会,被迫中断了四年。各国的能工巧匠,被迫为各自祖国的政府服务,以至于手足相残,违背了工匠联盟的准则伟大的工匠不服务于杀人,保卫祖国的正义战争除外。”
伟大的工匠不服务于杀人,保卫祖国的正义战争除外秦北洋心中默念这句话,倒是跟墨子的“非攻”与“救守”相似。
莫非铜版画上的中国老头就是墨子?
“然而,这场世界大战的每一方都自称正义,自称为保卫神圣祖国母亲免受强暴,而将我们的孩子送上战场加以屠杀。”守门人施密特继续痛心疾首地说,“战争结束了!在座各位都是幸存者,我们终于有幸召开这次大会,展示最伟大的工匠技艺!工匠会死,但作品永存!”
念完口号,十二个“守门人”以及三名白袍人,将宝座上的大尊者后撤到台阶,留出中间一大块圆形空地。
首先出场的是一位意大利管风琴制造大师。
墙边的幕布拉开,出现一面硕大无朋的管风琴或者说管风琴就是建筑的一部分,形如金属高墙,由无数根铜音管组成。欧洲中世纪一个中型教堂内的管风琴就有1200根音管、16枚不同音调的音栓、两套键盘以及一层脚踏板。
大师的祖先在达·芬奇的年代,就为梵蒂冈宫廷制造管风琴。大师已年逾七旬,他的三个儿子在世界大战中应征入伍,战死在阿尔卑斯山的雪峰。他的手艺注定将要失传,带来纽约的这架管风琴是毕生最后一部作品。
老迈的大师坐上管风琴,为大家弹奏一曲巴赫的《d小调托卡塔与赋格》。
不可思议,秦北洋第一次听到这种天籁之音,飘荡在纽约曼哈顿岛哈莱姆黑人贫民区的地下圣殿,丰富的和声绝不逊色于任何管弦乐队。小镇墓兽九色竟也在管风琴声中飘飘欲仙。
这是一架巨型机器,也是无与伦比的艺术品,拥有世界上最复杂而庞大的乐器结构,一架能发出宽广音域的声音国度,仿佛神的呼吸与沉吟。
难怪莫扎特说管风琴是“乐器之王”。
短暂的管风琴演奏之后,全世界的工匠们各自登场,纷纷展示各种神奇技艺与产品从瑞士大自鸣钟到荷兰木头人再到俄罗斯套娃甚至法国利摩日瓷器……
最后一个登场的,是台奇形怪状的硕大机器。
工匠是个年轻的德国人,不到三十岁,身材高大魁梧,碧蓝的眼珠子,柔软的金黄头发。他用德语自我介绍汉斯·波尔,东普鲁士的工匠家族,曾被腓特烈大帝聘为首席宫廷工匠。刚结束的世界大战中,他成为德意志帝国的一名军法官,在东线与俄国人作战,最远占领过基辅与克里米亚。
“诸位大师,非常荣幸,我首次参加工匠联盟大会,我将隆重介绍杀人机器!”底下一片微微骚动,波尔自顾自地说下去,“请看,这台机器有三部分,每个部分都有外号:底下叫床,上边叫绘图员,中间的悬浮部分叫缝纫机。”
他抱出一个模型假人演示,铺着棉絮的“床”上,假人赤身luǒ_tǐ脸朝下趴着,手脚被皮带捆绑。一小块抹布塞入假人口中,免得行刑过程中嚼烂舌头。假人在“床”与“绘图员”之间,“缝纫机”的无数针头刺入人体,长针在受刑人背后刺上其所犯罪行比如司法判决书,短针喷水冲洗血迹,再喷出墨汁。“缝纫机”的针头还能刻画出美妙的花纹和图案,从玫瑰到宝剑到雄鹰甚至骷髅,简直是个纹身艺术家。
行刑过程长达十二小时,前面六小时犯人神智清醒。此后已无力喊叫,“床”会自动送出一个电热锅,盛满热气腾腾的燕麦粥,补充营养续命。最后一分钟,“缝纫机”的针头才会彻底刺穿受刑人波尔用了“完美”这个词,完成一件艺术大师的作品,将受刑人送入天堂或地狱。刺满文字与花纹的皮肤,将会完整揭取下来,经过防腐处理,永久展示在东普鲁士的“杀人博物馆”。
汉斯·波尔给机器起了个优雅的名字“普鲁士玫瑰十字缝纫机”。
秦北洋后背心竖起汗毛,整个流程酷似清朝的凌迟酷刑!同样杀上千刀,同样是让受刑人续命,百般折磨侮辱后才夺取性命。不同在于,中国的千刀万剐,依靠刽子手的经验和功夫,而这台“普鲁士玫瑰十字缝纫机”完全依靠工匠的智慧与现代机械。
地下圆形圣殿的中心,守门人施密特以德语高声道:“汉斯!你不觉得这台杀人机器违背了工匠联盟的精神吗?”
“尊敬的守门人。天底下有太多恶人,为非作歹,滥杀无辜,如果不接受严惩,便会有更多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