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慢慢转身,隔着雪幕只看见玉醐明眸如寒星之芒,听她道:“皇上圣明,论医道论经验,奴才不及家父,皇上何不让家父随扈。”
康熙明白她是不愿跟自己走的,当着这么多人,不方便多说,只问她:“你能替你父亲留在蒙江为佐领吗?”
玉醐一怔。
康熙又慢慢转身,手伸给李连运,由李连远搀着上了车,待那厚重的棉帘子落下,李连运尖着嗓子喊道:“起驾!”
玉醐仍旧于风雪中黯然而立,初七推着她:“走啊小姐。”
念她是女儿家,所以除了康熙可以乘车,她同初七亦是给准备了车,车子是从协领府门口起行的,巴毅带着众多官吏遥遥喊着:“臣等恭送皇上回銮!”
喊声震天,玉醐从车门处探出头去看,却让初七一把拉了回来,咬着她的耳朵悄声道:“皇上心里不痛快,这会子正想找人作筏子,小姐你何必触这霉头。”
马蹄隆隆,众侍卫前后左右将康熙的车驾护在其中,紧跟着康熙的,是玉醐的这辆车,她黯然坐着,心里乱糟糟没个确切的想法,只觉着车子一点点行的距离协领府远了,她的心就一片片的割离开去,最后终于忍不住一把掀开车门帘子,却见巴毅那些人于大雪中已然成了一个个豆大的黑点,看不清面目,看不清巴毅的神情。
风雪灌入,初七忙将车门帘子拉下,道:“小姐该惜福,就像我,我就惜福,我打跟了小姐吃的饱穿的暖住的好,我不知多开心,就想这样一辈子追随小姐伺候小姐,即便是小姐有一天进了宫贵不可攀,我不会奢望自己有别的改变,只想继续追随小姐伺候小姐,到老,到死。”
木头一样的玉醐也不看她,淡淡道:“你到底想说甚么?”
初七呵着气暖了下手,然后抄在袖子里道:“我是想说,我是想说小姐别在同皇上怄气了。”
玉醐冷笑:“你抬举我了,我怎么敢同皇上怄气。”
初七看她脸色阴郁,道:“可是你并不高兴去京城。”
玉醐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初七,你虽然是个讨饭的叫花子,但你没经历过我的事,你就不会明白我的心情。”
初七道:“小姐说给我听,或许我能帮小姐排解呢。”
玉醐没有说,什么都没有说,一直沉默。
待御驾出了蒙江镇,按照回銮的线路康熙准备顺道巡视一下龙兴之地盛京,当年满族崛起,南下占领盛京后,太祖将都城迁到那里,建有皇宫,刚好可以路过,所以康熙准备去看看,车驾于是按照此线路往南又行了百多里,至黄昏时分来到一个镇店,康熙坐了一天的车有点累,索性喊停了,他也下来活动下腿脚,望着眼前的这个镇店问周孔孟:“这是什么地界?”
周孔孟指着旁边一石碑道:“主子瞧,上面写着龙行镇。”
康熙若有所思:“龙行镇,这名字与朕有些缘分,行了今晚就投宿在此。”
他下令,周孔孟忙同于化雨等人商量,虽然他们是以关内来关外贩卖毛皮的商贾身份,毕竟皇上在此,不敢掉以轻心,于是四个大臣分工,周孔孟陪着康熙说话,于化雨同黄鼎臣去寻找客栈,盖铁锅留守康熙身边。
这镇子不大,零星几家客栈,这时节往来南北的老客不多,所以客栈房间大多闲置着,于化雨同黄鼎臣带着十几个侍卫轻松找到一家客栈,那掌柜的听闻对方要包下他的客栈一晚,起先愣了愣,等于化雨喝了句:“你不做我们的买卖?”
那掌柜的缓过神来:“做,做,怎么能不做呢,看二位爷台一身贵气,包下好,省得教那些乱七八糟的流民惊扰到。”
说完又问于化雨他们拢共多少人,听说百多号,那掌柜的更是心花怒放,单单是这些人的饭食自己都能狠赚一笔,于是喊伙计拾掇房间,他突然面露难色:“我这店小,没有那么多房间,不过距栈,二位爷台可以将些人过去住,很近,来回没多大功夫。”
那些侍卫今晚一部分可以睡觉一部分要护卫康熙,所以根本用不了太多房间,于化雨就道:“不必,我们可以挤一挤。”
掌柜也不啰嗦,都在自己的店里住那才好呢,茶水饭食都有更大的赚头,于是欣然去准备了。
于化雨仍旧不放心,关防重大,他叫侍卫们将客栈从里到外的检查了一遍,还把附近的人家状况大致了解了下,没什么可疑之处,这才留下黄鼎臣在客栈,他自己就回来迎接康熙。
于是,御驾当晚驻跸龙行镇。
玉醐同初七给安排了紧挨着康熙的天字二号房,用过晚饭,又给康熙请过平安脉,玉醐就回了自己的房间,正准备睡觉,传来,仔细听像是来自街上,她只以为是行人,可是越听越感觉那声嘶力竭喊的像是她的名字,且对方的声音还有些耳熟,她就出了房门噔噔下了楼,那喊声就更真切了,她心头一惊——璎珞!
拔腿就跑,撞倒了开门进来的店伙,她跑出客栈的门,客栈门口悬着大红的灯笼,那红堂堂的光照在雪地上,也照在一个衣衫褴褛的人身上,即便如此,她还是清楚的认出,这个人正是自己在京城家中时的贴身丫鬟璎珞。
“小姐!”
璎珞高喊一声扑了过来。
与此同时玉醐迎了上去,主仆两个拥抱在一处,璎珞哭道:“果然是小姐,我躲在暗处看小姐进了这家客栈,我就一直等着小姐出来,可是等到现在也不见小姐出来,无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