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过树尖,越过群山,到遥远的地方去。

如果自己愿意,就再也不用回头。

好在,他并未化为飞鸟。

因为在那之后,他遇见了他一生的劲敌,一生的挚友和恩师。

——

松阳年龄长于他,实力又强横,对于那个年纪的孩子来说,多少是会有些敬畏之心的。

“人远比自己想象中自由。”

松阳那时大概只是在自说自话,落在高杉耳中,如同雷鸣。

“那,如果因此怀有迷茫之心,该怎么办?”

“既然选择了自由,迷茫就是必须承担的代价。没什么大不了的,习惯就好。人是迷茫着活下去也能感到幸福的生物。”

松阳微笑着,像是说给他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

“而且,真正能让人感到幸福的自由,不是为所欲为,而是可以不为。”

喜欢那个自由而毫无章法的村塾。喜欢那些野蛮生长的同学。喜欢老师。

喜欢这些事物的少年,每一天都去踢馆。举着刀说今天一定要击溃你,心里在说请让我留下来。

请让我留下来。

自己无法说出这句话,所以每一天每一天,都在默默等着他们开口。

松阳给他特制的敷药,总是辣眼睛辣出新高度。

有时候回到家,就忍不住偷偷把沾药的绷带拆了。心意他领了,再敷下去眼睛真的要瞎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老想看对方专心致志给自己包扎的样子。

也许老师自己都没有察觉。他对待学生们的态度,总是有一种小心翼翼的怜惜。估计是从前不经常跟孩子接触的原因。

这种令人心生柔软的怜惜,在严苛的武士家庭中长大的高杉从未体会过。

“哼,你这家伙。”

10岁时被毒打,丢弃在庭院里,躺在地上直到半夜才自己爬回去。高杉在梦里看见那个自己,稍稍有点骄傲的感觉。

“现在有人会心疼我了。怎么样,羡慕吗?”

跟银时的对练打到25胜36败的时候,家里再也无法忍受他的跋扈张扬。

“就在这里好好反省吧。”

比10岁那次更重的一顿打。然后他被父亲吊在家门外的树上,留下家仆看守。

鞭子把他的眼角都抽出了血,导致他半只眼睛都肿着,看不清东西。父亲临时有事出了远门,不知归期,竟也对家仆们全无交代。

家仆不敢妄自行动,只能遵循主人的吩咐,连水也没给他喝上一口。

这样被吊着的第三日,少年的心渐渐冷了。

“……晋助?”

朦胧的意识里传来老师的声音时,他还以为他幻听了。

然而不是。松阳就站在大树下抬头望着他,浅绿的眼睛微微睁大。

“……可恶,假发那个多嘴的家伙!”

高杉第一反应就是别过脸去。

唯独不想让那个村塾里的人看到。唯独不想让他们看到,平时嚣张无比到处踢馆的家伙,在家里是这幅凄惨模样。

松阳经常送高杉回家,所以家仆之中,也有人是认得他的。当下就有人拦住了他:

“松阳先生,这是高杉大人的管教方式,请您务必不要插手。”

高杉觉得身上一松,似乎有什么利器挑开了绳子,然而他看不清松阳是什么时候出刀的。

虚弱不堪的身体落入对方温暖的怀抱中。

“这个孩子,我带走啦。”

即便说着如此强硬的话,男人的声音里还是带着柔和的笑意。

“无谓的争执就不必了。”

刀鞘处银光一闪,家仆们举起的棍棒被碎裂成木片。

松阳带着他往回走的时候,走的还是送他回家的那条老路。当时已经是晚上,当时的情景,高杉记得清清楚楚。

恍如昨日。

他们穿过寂静的树林,越过长满野花的山坡,他们踏过的路上,一地星光。

春花不知愁滋味,熙熙攘攘地要来簇拥他们,被前方的男人温柔地拨开,不让身后的孩子被花刺割伤。

他懵懵懂懂,跟着松阳走了快一里路,才反应过来,松阳是要带他离开。

离开冰冷的庭院,残忍的刀,去当一只自由的飞鸟。

“……吉田松阳,你要带我回村塾吗?”他满怀希冀,“你会带我回去吗?”

“不是哦。”

他抓住松阳的手一紧。

“我们先去典子小姐家。处理了伤口,换一身新衣服,吃饱了肚子,然后好好休息几天。虽然我的教室对着装没有什么要求,但是穿成这样来上课,晋助不怕吓到班里的小朋友吗?”

他局促地抿了抿唇,最后憋出一句:“我以后不会再缠着你要对打了。”

这是高杉晋助式的“谢谢”。

男人被他逗得轻声笑了起来。他说:“不用谢。”

父亲并没有大张旗鼓地来找松下村塾麻烦,也符合他要面子的个性。他只是派了一个家仆过来通知高杉,再不回家的话,就此断绝父子关系。

从前断绝关系说得多了,似乎已经成了一个有效的恐吓手段。但是这次,高杉没有回去。

“再见。”他说。

——

世界崩塌的声音是怎样的?

并不是什么轰然巨响。

“——不可以啊啊啊啊啊啊银时求你了啊啊啊啊啊啊!!!”

即将失去的左眼,看见恩师温和的笑颜。

充着血泪的右眼,看见背对着自己的银时,一刀斩落松阳的头颅。

他一瞬间像被飞花迷了眼,眼睑下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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