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看样子令表兄伤得很重。”杜昶半信半疑,却没有深究。
“你才伤得很重呢,你们一家都伤得很重,你……”里屋传来低声嘟囔,杜昶没听清楚,看向初霜和沈荣华,二人都绷着脸,谁也没有为他释疑的意思。
“杜公子有事?”沈荣华的语气冷到了冰点。
杜昶微微皱眉,看向沈荣华的目光透出疑虑。沈阁老不只一次口头许诺要将沈荣华许配给他,能娶名门贵女,他当然千百个愿意。沈阁老一死,沈荣华身份变得很卑贱,还替生母背了淫污的名声,已无可取之处。他很担心沈荣华让他履行婚约,正百般寻思如何否认婚约,还不会和沈家闹得很生分。
沈荣华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令他很反感,但他也暗暗庆幸,他可以把今日之事当作一个契机。只是他没有冷落沈荣华,反而被沈荣华冷落了,令他很不平衡。
“我今日才回津州,想来篱园拜祭恩师,还请沈二姑娘行个方便。”
“恩师?想必杜公子弄错了,我不记得祖父收过你这样的学生。”沈荣华的嘴角挑起嘲讽,又说:“篱园是祖父生前荣养之所,即使有一处小祠堂,也是我抄经念佛之地。当然,沈家人也能到祠堂祭拜,但不接待毫不相干的外人。杜公子要想拜祭我祖父,要么去沈家大宅,要么去墓地,这两处都不远。”
“好吧!沈二姑娘,在下告辞。”杜昶不卑不亢,仍一脸和气。
“不送。”沈荣华笑脸如花,她知道杜昶心中越气愤,表面就越平静。当然,她也知道杜昶此行另有目的,而且他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
“呵呵呵……这故事太好笑了,哈哈哈哈……”白泷玛边说边笑的声音传来。
杜昶看了里屋一眼,眼底充斥着厌烦与隐怒,他快走几步,出了门,又转身说:“沈二姑娘,过几天我会来篱园寻沈阁老几本书看,还请沈二姑娘行个方便。”
“去沈家大宅,以前的劲松苑,现在的富贵苑是祖父生前的书房。”没等杜昶再开口,沈荣华就将门关上了,透过门缝看到杜昶晦暗不明的脸,她撇嘴一笑。
此次交锋,没有胜败,只要她迈出与杜昶对立的第一步,就是良好的开端。
沈荣华正看着门口出神,突然闻到身后飘来腥臭味,猛一回头,发现白泷玛就站在她身后,与她距离很近,正用两指夹着乱发,冲她很狗腿地媚笑。
“你、你真有病。”沈荣华忙向前几步,转身瞪向白泷玛,冒出这样一句话。
“我没病,有伤,真的。”白泷玛拉了初霜一把,说:“表妹,你告诉她。”
“我……”初霜为骗杜昶,说白泷玛是他表哥,没想到他当真了。
沈荣华百般不屑,挑嘴一哼,“她叫你表哥是骗人呢,你倒当真了。”
“怎么会是骗人呢?怎么会是骗人呢?怎么会……”白泷玛把一句话重复了几遍,又冲沈荣华挤了挤眼,笑得别有意味,“别看你善于隐藏,我一眼就能看到你心里,你根本不把刚才来的美男当人,而是当畜生,应该是骗畜生才对。”
“你……”沈荣华被看穿心事,心中一警,越来越觉得白泷玛神乎其神。
“你说是不是?表妹。”白泷玛转向初霜,非常郑重得问。
初霜两手紧握,咬了咬嘴唇,问:“你、你真当我是表妹?我……”
“当然,我落难于此地,差点就没了命。有人救了我,有人照顾我,又多了一个聪慧的表妹,真是苍天开眼。”白泷玛很随意地甩起乱糟糟的头发,说:“要是沈二姑娘不嫌弃,也可以做我表妹,我孤身一人,不嫌亲戚多。”
“那、那真是太好了。”初霜很高兴,满眼乞求看向沈荣华,她是沈家的签了死契的奴婢,只有主子答应,她才能认。
沈荣华莫名其妙,她满脸惊诧看着初霜,似乎想到了什么,心里咯噔一声。
“白泷玛,白泷玛,白……”沈荣华好像被白泷玛传染一样,嘴里反复喃喃着这个名字,发现初霜和白泷玛正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她,她才温和一笑。
“表妹,你主子答应了,她觉得我能做一个出色的表哥。”白泷玛挤眉弄眼,满脸血污泥垢被杂乱的头发半遮半掩,再配上他不正经的表情,显得异常滑稽。
“姑娘,奴婢被卖到沈家五年,早和家人断了联系,孤零无亲。自来伺候姑娘,奴婢就把姑娘当成至亲之人,奴婢……”初霜跪在地上,掩面低声饮泣。
“你起来,不就认个表哥吗?还值得这样?不知道的人看到你这一跪,定会以为这其中有……”沈荣华处于豆蔻之年,自幼教养良好,说不出粗俗之语,她摇头一笑,又说:“我一向有成人之美,你表哥天生慧眼,比你看得清楚。”
初霜是一个聪明本分的人,不会生出歪门邪道的心思,更不会一接触白泷玛就心猿意马。历经前世磨难,沈荣华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她前世的柳非鱼从沈家签了死契的奴婢到朝野赞叹的一品端仪夫人,绝非轻而易举就一步登天。
而今,初霜很愿意,甚至是期待认下白泷玛这个表哥,也不是一时兴起、意气用事。白泷玛表面上言行无状、轻佻随意,但他绝不是等闲之辈,只是现在落于难处。这一点,初霜能看得很明白,她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所以,象认表哥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事她会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