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检察官瞠目结舌。她知道分子计算机的概念,那是以分子为基础信息单元的高容量芯片,和分子计算机相比,因特尔处理器就是算盘。
而蛋白链和多肽是良好的分子计算机单元载体,它们能够发生有效的信息交换,所以生物分子计算机是一个主流研究方向。
所以专家说尉栩脑袋里的不是肉瘤,而是生物分子计算芯片的时候,女检察官终于明白,为什么检方用尽手段检查尉栩却徒劳无功了,因为尉栩身上携带的电子设备不是由硅铁铜锌制造,而是由生物蛋白构成,并且深深植入脑室中。检方被尉栩“因为得了脑瘤所以一时糊涂”的说法欺骗,不仅真的相信那只是一枚肿块,而且天真地以为尉栩真的是净身入瓮,没有携带电子设备。
这就解释了检方黔驴技穷时,尉栩依旧那么气定神闲。因为他的准备充分得超出了检方的想象。
而在这些天里,尉栩佯装养生静坐,实际在使用超距量子通讯和另一方保持联系。也就是说,因为检方的无能,反而替尉栩提供了一个与世无争的休息环境,争取了一个完美无瑕的不在场证明。因为尉栩可以从容策划,保持沟通,就像他在基地里一样。
可以说,这个囚室,是尉栩精挑细选以后,择出来的一处与世无争的避居地。因为只有坐在囚牢里,尉栩才能彻底洗脱嫌疑,没有人相信一个面临17项指控的阶下囚还能运筹帷幄、遥控外界事态的发展,至少检方从没相信过。
“尉栩身上的每一处都检查了,干净得像剥壳的虾仁。除了在监狱中度过余生,他没有其他的命运了。”
“尉栩已经放弃抵抗了——他也许破罐破摔了吧。”
想起自己对军方做出的种种保证,女检察官羞愤欲绝,心慌意冷地贴在墙上,茫然地掐自己的指甲。
男检察官怒火中烧,恼羞成怒地提议:“那我们还等什么!马上中断他的量子通讯啊,不能让他再肆意妄为了。每多一秒钟通讯,对国家就多造成一分威胁!”
“不。”专家软在椅子里,这才扯了纸巾,低头去擦拭裤子上凉透的茶渍:“信息战有一条无情冷血的铁则:就算你知道事情要发生。也要漠然冷酷地任它发生——因为出手阻止,会暴露我们掌握的情报,令敌人迅速调整战略,导致我方丧失到手的主动权。”
专家抬头盯着检察官,冷漠的眸子闪闪发亮。似有火焰在燃烧。这一刻,检察官才心惊肉跳地想起,面前这位不仅是学富五车的学者,更是一名训练有素的军人,是国安属下特勤九处第二纵队一组组长。
所以他的眼神才会这样冰冷地熊熊燃烧。冷酷的是血战总结出来的经验和规章,燃烧的是追猎罪恶的决心和怒火。
“可是……”男检察官还要争辩。
“只有失去一切,才会赢得更多。我们之所以是特勤九处,是因为我们不仅敢于牺牲自己,并且不吝惜牺牲别人。”专家站起来说,大手有力地按在检察官肩膀上。瞬间扑灭了检察官的愤怒。然后专家转头指示:“任由尉栩保持通讯。维持现状。上报参谋层。给栖凤基地发送加密电文,分享我们的情报。”
女检察官在角落里发抖。她这才觉察到,这是一项她们根本无法胜任的工作;在听到专家那句“不仅敢于牺牲自己,并且不惜牺牲别人”的时候,她就毛骨悚然地哆嗦了一下。因为那是她根本无法想象的境界,她只敢瑟瑟发抖地揣测,究竟是多么惨痛的失败,才让特勤九处总结出这种理智得发凉的经验。
男检察官沉默的时候,专家语带威胁地谆谆叮嘱:“您本来不该目睹这件事情。既然是军事法庭的同志,我应当相信二位对共和国的忠诚——请务必为今天保密。正因为信任两位。我才有义务提醒你们,你们绝对不可能泄密的,你们绝对,绝对。不可能说完那个完整的句子。”
女检察官终于承受不住这温和的劝诫,她颤抖着捧住脸,“呜呜”嗫嚅着蹲了下去,饮泣都不敢大声。
男检察官明白了弦外之音,脸色雪白的点了点头,指尖都没知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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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东娴感觉越发疲惫。感觉像清末大烟馆里吞云吐雾的废人,整个人的精力像抽空了一样。她知道自己的血液里活跃着嗜血的菌株,它们潜伏在她的身体里,就像伺机待发的猎手,可以永远潜伏,也可以一击毙命。最讽刺的是,就连最尖端的防疫专家都不清楚细菌释放溶血毒素的条件是什么。
魏东娴知道自己的身体里有定时炸弹。她不知道这炸弹什么时候爆炸,只知道,整个基地的人类都感染了细菌,而他们终将像宋宪一样,抽搐着死去,然后被裹尸袋批量包装,可能会送上解剖台,可能会投进焚化炉,命运千奇百怪,死的不明不白。
是的,最令魏东娴耿耿于怀的,就是死的不明不白。
她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死。尉栩已经被投入大牢,一败涂地的他已经没有谋杀自己的需要了。
突然,信息终端传来国安局通过加密渠道送来的密件。她鼓起力气,验证身份,查阅密件以后,顿时身子发凉,臻首一仰,软在椅子里,无神地凝望天花板。
她终于明白,庄言临走时为什么惴惴不安地跟她说那么多了。
“尉栩不是你想的那样。”
“只有我见过真正的尉栩,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