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左侧玉阶上至二楼,一道极大的屏风闯入眼帘,上绣南国风光:小桥、流水、人家,而蝉鸣犬吠相错,究竟是一派祥和还是隐藏在其间与人无关的寂寞?不多时,从屏风后出来一位年轻公子,青袍宽袖,长发未结,面如白璧,笑如阳春,真真是“龙章凤姿,天质自然”。他瞧着武亿,目中满是愉悦之情,笑吟吟说道:“与君初逢,倒像是旧识。”
边说着,边从摊开的茶屉里拣了些茶叶,那茶叶揉捻得细碎,一看便知是南方制茶之法。不多时他泡了一盏茶递过来。武亿虽懂茶却不好说茶,犹自淡淡问道:“你邀我相见所为何事?”
他哈哈大笑:“你这个人可真不知风趣,与人聊天一定要有事么?”
“未必,但我与你绝不会闲来无事聊天。”
“哦,该说你是那种绝不会闲来无事与人聊天的人么?”
调侃告一段落,他自我介绍道:“我姓阮,单名一个介字。”武亿淡淡地回了名姓。他虽不善言辞,但却比常人更善于察言观色。天一阁与少陵山比邻而居,其主公之下有令江湖人闻风丧胆的风雨十三骑,这只队伍平日散居,遇事时,以风雨令召集。武亿想:“外人对天一阁知之甚少,连其主公名讳知道的也寥寥可数,偏偏他对我坦言相告,定是有所谋有所求,而他谋求的东西应该和羲和剑有关。”
阮介道:“你对羲和剑的疑惑可远甚于我,对否?”
武亿咯噔一下,没想到他竟能猜到自己心中所想,问道:“那你且说说这羲和剑是何来历。”其实,世间事即便是生死,在他眼中皆是闲事,惟独关于姐姐,即便只是一鳞半爪,却都是大事。羲和剑是姐姐给他的佩剑,她决口不提剑的名字,这其中缘由怎教他不挠心抓肺、胡思乱想呢?
“我父亲是姑苏城有名的巨贾,府上门客众多,有怀才不遇的文人书生,也有落魄潦倒的江湖侠客。那天下了大雪,晨起推门时,满目琼华,便就在那时走进来一位蒙面白纱的女子,腰悬此剑,说是来投客的。她长发灵动,白衣若仙,身姿如魅,饶是人都无法拒绝她任何请求的······”后续事阮介却不肯再说,他的嘴边虽仍挂着笑意,但目中已露出了一丝悲伤。
武亿十有**断定那人是姐姐,道:“你坦言相告,是要我引你去见羲和剑的主人么?”
阮介毫不掩饰,武亿道:“你不欺我,我也不欺你,我的确认识此剑的主人,但我不会带你去见她,半点可能也没有。”虽说武亿聪明,能观世间百态,但行事原则却极尽简单,一切全凭姐姐差遣而已,所以心智并不成熟,也不擅扯谎,幸而他不喜说话,也没有许多机会与人说话。当此时,他虽不愿承认姐姐的存在却也不欺瞒阮介。
阮介亦不强人所难。他饮尽杯中茶,俊面从容,仿佛刚才只是同老友叙旧,论及的也不过是诗酒歌茶。尔后,二人下得楼来,又与陆翁细谈凤凰城的事。
陆翁道:“阮公子,主人长年隐于少陵山,早就不过问江湖事,凤凰城却不肯罢休,一而再再而三地前来挑衅滋事。他们人多势众,若纵由放肆,偌大的少陵山便不得安宁了,还望公子出面。”
阮介道:“江一诺行事说好听一点是与世无争,说难听一点就是甩手掌柜,他与凤凰城的恩怨,旁人一概不知。俗话说‘解铃还?系铃人’,此事若想化解还得由他本人出面。”
陆翁咂嘴,面庞有轻微抽搐,说话虽仍是客气却已显然带了厉色:“公子心直口快,但主人行事也不需旁人评判。”
鸿固见陆翁面颊潮红,遂端来一杯凉水,安慰道:“老翁也犯不着争这个,江湖风云数十载,这江大仙又经年闭柴扉不见,只怕是连这档子事也不知晓。”
陆翁气?了一些,说道:“鸿固姑娘说得极是,要是主人瞧见少陵山有难断不会袖手旁观。”
这时,一只大鹰呼啸着从云天飞来,盘旋着落到阮介的胳膊上。他取下绑腿上的纸条,说道:“凤凰城的人已入少陵境内,过不多久,便会进少陵山地界。他们此次大队来犯,只怕是不捉江一诺誓不罢休了。”
陆翁急道:“公子有何支使?”
阮介道:“江前辈于我有重恩,我定会出面阻凤凰城搅扰少陵山,但风雨十三骑不便出动,他们号称‘黑乌鸦’,只要风雨令一出,定然是乌云压顶,满城腥血,我仅以个人之名朋友之义前去。”
陆翁想不出他法也只好如此,料想阮介既然身为风雨十三骑的主公也必定身手了得。这样沉默了一会儿,陆翁问武亿道:“不知少君有何打算?”
他慢悠悠地回道:“你们的事我不便插手,就在此处同各位分手吧。”武亿心里约估着孤身前往少陵山,寻得江一诺。不肖说他是姐姐要杀的人,只说考究到安雪姑娘的性命,这个人都是非见不可的。
阮介道:“既是如此,我便命鸿固送你出水阁。只是现在事态紧急,否则定要让你尝尝我亲酿的桃花酒,说不定酒过三巡,你这块硬石头倒肯认我做个兄长呢。”
武亿淡然道:“我没有朋友也不会要什么兄长。”
阮介惊道:“一个人活着可以没有朋友么?”
武亿眼睛微睐,嘴角颤出一丝笑意,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走。他这人说一句话算一句,用情从来不做假,心里喜欢的肯用真心相待。可姐姐曾说过:“拿道德标准选择朋友或是拿心交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