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皇后却又想起,因着这次苍南之行,温婉的郡主还未册封。便与皇太后商议,将温婉的册封也放在一起,着礼部同时给她拟个封号。
风光册封,既是替姐姐做了脸子,也是给温婉些体面。一想到姐姐将来老有所依,对温婉的赞不绝口,楚皇后就觉得欣慰。
几个孩子一起大行封赏,自然是彰显西霞国泰民安,也是皇家的尊贵。楚皇后想到孟昭仪的身孕六月有余,到了旧历九月胎儿便该呱呱落地,又笑道:“既是如此,孟昭仪那时已然分娩,两位昭仪德容兼备,旧位子已经坐了七八年,便同时将她二人的份位也晋一晋。”
如此以来,后宫封赏人人有份,便是苏暮寒承袭王位,也放在慕容芃册封太子之后,又有温婉晋封郡主分他一杯羹,也没多大的风头。
三人就在谈笑间议定了这几件大事,都觉得放下心头大石。楚皇后起身,推开方才掩上的窗扇,吹着外头带了凉意的夜风,又手执牡丹彩绘的团花宫扇轻轻扇了几下,笑道:“心上轻快多了,不枉出这一身的汗。”
皇太后嗔怪地点着女儿的额头,啐道:“都是三个孩子的母亲,还这般没轻没重。”
娇妻如花,已然年过三十犹似少女。两人如今好到蜜里调油,崇明帝心内满是爱怜,将最后一桩事与皇太后议完。他开口说道:“阿芃册封太子,要早叫钦天监从九月里选日子。建安、康南如今与西霞都算和睦,朕想请这两国使团前来观礼。”
“越往热闹里办越好,西霞不缺的就是银子”,皇太后心情转好,开了句玩笑,却又正色对崇明帝说“慕容,咱们这里划了框框,你再把这几件事都提到内阁去议,若有风吹草动,叫那几只老狐狸替你顶缸。玉屏山的封地,夏阁老那里应该没有异议,再招如峻进宫,私下先行沟通。”
想到银发长髯、刻板古旧的夏阁老被母后称之为老狐狸,楚皇后忍俊不禁,拿团扇掩口,笑出声来。
玩笑归玩笑,崇明帝送下妻子,便再回御书房批阅奏折。
从敞开的轩窗望着外头迎风摇曳的灯笼,那明黄的穗头垂落,似剪不断理还乱的心情,崇明帝的眉头就紧紧攒在一起。
他与连襟苦守的秘密看起来毫无意义,后一辈这些孩子们个个知晓。苏家低调隐居,选定小小的苍南县,又堪堪临近玉屏山,是巧合还是刻意?
大阮高官口中的铜锡矿,不知还有没有人知晓?而所谓的更大的秘密究竟又是什么?苏家是苍南的地头蛇,对铜锡矿是否知情?又或者,他们根本就是在守护那片传说中有着铜锡矿的地方。
崇明帝愈想愈惊,触动先帝与苏睿的死,背心冒起丝丝寒气。不顾夜已深沉,记得今日该着李之方在宫内当值,要玄霜立即传了李之方来见。
先帝当年在障日城中了致命一箭,李之方是为数不多的目击者之一。崇明帝与李之方仔细探讨发现,先帝与苏睿的中箭部位何其相似。到像是同一个人选了最佳的角度,从背后即稳又准地射入两人护心镜的上方,相差不过半寸。
玄霜打起一盏防风的六棱金玉满堂宫灯在前头引路,君臣三人沿着临湖的小路往仁泰宫去,崇明帝急着给李之方看当日夏钰之复制的沙盘,叙述了障日城那一战为何失利。
这宫中还有多少隐秘?李之方只晓得苏睿死得蹊跷,谁料想先帝竟也中了暗算。能离得先帝与大将军如此近身的距离,那奸细在军中一定有着较高的职务,数来数去,不过就那么几个人。
自打扶了苏睿灵柩回宫,李之方在皇城已然待了半年。常年领兵打仗的人,受不得后方的安逸。如今逮着机会,他当场请命,迫不及待要回到边城。
“陛下,那奸恶之人一定还隐身军中,右将军不晓得这一层,难以发现他的行踪。臣恳请陛下传旨,将臣调回边城,揪出这个人,替先帝与大将军报仇。”
崇明帝要的便是李之方这句话,他含笑扶起跪在地下的李之方,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朕正有此意,上阵还须父子兵,明日朝堂之上,朕便下旨你与第二子一同远赴边城,为朕牢牢守住最北的门户。”
若不是李方之心细如发,查觉苏睿死得有异,又据实上奏,崇明帝哪能将连襟与岳父的死放在一处考虑?
要李之方附耳上来,崇明帝又细细交待了几句。告诉他若想从边城查那隐身军中的人,必定要从苏家下手。
听得吃惊处,李之方虽然心内波涛汹涌,但一字不问,只以君命是从。他躬身连连答应,神色端肃凝重。
次日朝堂之上,后部尚书的人选议定,果然姜还是高的辣,一个许三年足以坐镇整个兵部。
崇明帝眼光十分精准,由内阁交到吏部的文书发下去,满朝文武竟无一个持有不同意见。各人想想许三年那个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白胡子老头,整个软硬不吃,没有一个敢太岁头上动土。
李家今次受到重用,两个儿子同时升职,一个留京,一个戍边,同时赐了李夫人三品诰命,李家一时荣宠无限。
点将台上,崇明帝亲手赐下龙虎兵符,做为新任的龙虎大将军,李之方三日后带兵发往边城,小李将军领先锋之职,父子同行。
消息传到苏府,闻得龙虎兵符竟被崇明帝赐下,正与苏光复议事的苏暮寒一掌拍在自己宽大的卷草彭牙鸡翅木大书案上,木屑伴着他掌上血珠纷飞间,书案的一角被他硬生生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