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了的乾京城,一片寂静里有乐声断断续续穿插其中,涩然琴声中突然“铮”的一声怪响。
孟府的书房中,一个男子一惊,从斜靠着的墙壁上一激灵直起上身,紧张地问道:“没事吧?”
琴案前的女子对着灯光看了看自己的指尖,庆幸地回道:“还好,没受伤……”
男子闻言翻了个白眼,从坐榻上趿鞋起身,一边踢踢踏踏,一边紧张地问:“我是说……我的琴没事吧?”
人头伸来的黑影盖住了一小片的琴面,那人头的主人盯着琴弦的断口,惊叫道:“不会吧,又断了一根弦!”
“什么叫‘又’?”女子气恼地推案起身,头顶撞上某人的下巴,两人都“啊”地一声呼痛。
女子揉了揉头顶,皱着眉眼,反问道:“这把琴不是新用上的吗?”
男子托着下巴,嘴里“咝咝”地吐气:“那是因为我还以为你进步了,不会再弄坏了,这才让你用的……”
“那可是我的‘宝琴’!”见女子不服气地张嘴欲争辩,男子先声夺人地补充道。
扁着嘴的孟姑娘觉得怪委屈的,之前的琴断弦是因为自己不大会掌握指尖的力道,心里着急运力一过猛琴弦也就划断了。而这一次,已略懂琴技的她本来弹得挺正常的,也不知道为什么琴弦就莫名其妙地断了!
男子见她委屈般地扁嘴低头,心有不忍,席地而坐,伸手扳过案上‘宝琴’,仔细检查它的断口。
他皱了皱眉,抬眸问道:“小妹,你弹个‘蝶恋花’怎么都那么紧张?”
相对而言“蝶恋花”的技法比较简单,可之前听她弹奏,一个个音小心翼翼的,没出错但不免失了流畅,艰涩难言,似乎是小妹极其着紧这首曲子一般。
“没有吧……”小妹的头低得更低,不自然地喃喃道。
回忆起叩指和琴那次的境况,安慰她道:“倒是那首‘破阵子’还不错!”
话说,小妹学琴虽笨些,但学“破阵子”那种曲调铿锵、音节有力的琴曲倒是很有天分。不仅一学就会,还能自然地得些曲中意韵。
“嗯……”孟姑娘吸了口气敷衍地应了一声,用以掩饰她刚刚被触及隐秘心事的羞赧。
侍从礼貌地轻轻叩门:“四小姐、三少爷,有家书,是夫人吩咐下来呈给四小姐的!”
思诚正比划着换弦的手一顿,撇了撇嘴:“看来又是边关老爹的信!”
思齐起身正准备开门去接,听他言语中的笃定,不禁转眸反问道:“哦,是吗?”
思诚望了望天上的弯月,可不正是下弦月,看来快到七月二十三了。
他状似随意地答道:“是啊,老爹每年快到你生辰都记得给你写信,竟连今年在战事中都没忘记……”
话语中慢慢显示出隐含的酸涩之意,继续呢喃道:“我都没这待遇!”
思齐开门接过信,入手的牛皮棕色信封,两指一捏还略有厚度。
“哦……”懵懂的孟小姐这才反应过来,感觉到他话中的酸意,本好心地打算安慰下他,却见他凑过头来,似乎准备与她一同看信!
“一边去!”自觉好心没好报的孟小姐一把将凑近的头狠狠一推,没好气地怒道。
揉着侧颊的三少爷委委屈屈地问:“老爹的家书我为什么不能看?”
哪知孟小姐已失去了耐心,挑挑眉建议道:“要不你去看娘亲的那封?”
娘亲的那封从来只有她亲自拆阅的份,至于信中提及他的内容娘亲会在单独“转达”给他,至于是不是老爹信中的原意,那就无从考究了。
之前小妹不在府中的那三年,单独给她的信也是有的,只不过都是娘亲在保管。
这么说来,老爹实在是太偏心,自己都满十八岁了,老爹居然连单独给他的一封信都没有
越想越委屈的三少爷再一次凑过头来:“先看你这封!”
孟小姐招摇地扬起手中的书信,另一手点着信封上的字迹道:“哎,三哥你没见信封上有‘思齐亲启’四个大字吗?”
自觉理亏的某人终于自行缩回了拉长的脖子,悻悻道:“那等你看过了总可以了吧!”
孟小姐抱着双臂,外边的手拈着书信的一角抖了抖:“等我看过再说!”
她施施然坐下来,把信往袖囊里一揣,拿起一本琴谱往眼前一摊。
果然,好奇的某人发痒般地挠着头皮:“怎么还不看?”
“我的信,什么时候看都是我的事!”孟小姐伸指一点袖囊,仰起小下巴。
……
闺阁深处,帘帐之中,一人盘着一双光洁的小脚丫,靠在床头,就着床头琉璃灯的光亮拆开手中的信封。
“咦?”轻轻捏住一拉,一张薄纸的边缘露了出来,同时显形的还有另一张纸的折边。
老爹从来言简意赅,能两个字说清就不会用三个字,所以之前虽说是给她单独写的信,也从来就是薄薄的一页,从未多过一张!
而这一次却很反常,除了那例行的一页,例行的叮嘱,还多了一页。并且那一页似乎是大幅的纸张,需要折叠了好几道才能放入信封,是因为如今正经历着战事吗?可是,到得战事时间不应该更为紧张吗?
孟小姐往床榻里边挪了挪,以便空出更大的位置来铺开这张神秘的大纸。
随着大幅纸面的展开,慢慢显示出了“它是幅画”的本色。
墨色的线条,有浓有淡,相得益彰,山峦起伏间笼着流云缕缕,清泉从山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