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毫无知觉。一夜睡得很沉,连梦都没有做。我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四周,世界很明亮。我的喉咙不干不涩了,一呼一吸中,也没有想咳嗽的**了。那个药浆果然很神奇,算得上药到病除,怨不得元存勖视为珍宝。我推开身上的被子,忽然发现旁边的另一床被子里蒙了一个人,吓了我一跳。紧忙拨开,露出了元存勖一张睡得正酣的脸。
我一个巴掌响亮的拍在他的胳膊上,叫道,“你怎么睡在这!”
元存勖被我一下打醒,迷迷瞪瞪睁开了眼睛,“王槿初小姐,你这是怎么了?一大清早就发飙。”说着,又把被子蒙在了头上。
“你起来!我问你,你怎么会睡在我的床上?”我抓起枕头,把他砸醒。
这一次,他终于不再睡了,推开了被子,愣愣的看着我。片刻,脸上浮出一丝坏笑,道,“嗨,这是我的房子好不好?怎么会有你的床?”
“是,这是你的房子。我不跟你争辩。你说清楚,你怎么――会和我睡在一起?”
我的音量出奇的大,甚至吓了自己一跳。昨天的药效诚然管用,让我的嗓子几乎完全恢复,又变成了黄莺般的清亮。
“是你让我睡在这的啊!”
“胡说!还要狡辩。”
我很是生气,抓起旁边梳妆台上的一枚簪子――是我的簪子,不知道昨天晚上怎么拔下放在那里的,拿着锋利的那一头对准元存勖的脸,威胁道,“就知道你不是一个好人!千方百计要――”
才说道一半,我的心里又气又羞,泪水已经不由自主的在眼眶里打转。
元存勖看着我,把我的簪子推到一边,“昨天我在沙发上问过你,可不可以和你睡在一起,我承诺了,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然后你就点头答应了。你真的点头了。”
我猜我那时一定是困得点头了,才不会是因为答应他的请求。
他继续说下去,“你自己同意的,可别不认账。况且,总不能再让我像上次一样睡在沙发上吧,那是秋天,现在可是寒冬腊月啊!大小姐,你不能只顾着自己睡得暖暖和和却让我冻死在地上吧――你要是不信,你自己看看,我和你的衣服都没有换。”
第一次听到他这样语如连珠炮似的为自己辩驳,让我有些不适应似的愕然。
确实,他还是昨天晚上的衬衫、西裤;我还是一身厚厚的毛衣、线裤和棉裙,连袜子都没有脱。
听了他的话,我忽然觉得失落极了,把手里的簪子扔到了地上,一语不发。
元存勖看到我这般神态,知道我是在心里自责、悔过。他上前扶住我的肩,说,“好了。看在我费力的把你抱过来的份上,不要怪我了,好吗?”
他的话像针一般,带给我的是一种温柔的痛。我低声道,“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
“你是在和我说‘对不起’吗?”元存勖难以置信。
我别过头去,点了点头。
元存勖翘起嘴角,忍不住喜色盈目,“告诉我,你在关心我、心疼我吗?那么,你的心里,现在有没有我的位置?”
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因为从第一个问题到第二个问题的跨度太大了,还没有想好怎么回答。可是,这个表情给了元存勖很大的信心,他猛的拥住我,道,“告诉我,无论有,还是没有。”
我没有推开他,只是缓缓说道,“你知道吗?人的心有时候很宽,可以装得下万里江山;人的心有时候也很窄,窄到只能容下一个人,独坐心尖。”
他听了,似懂非懂,有几分失落。顿了片刻,他轻轻的吻了吻我的额头,“我不用独坐在你的心尖,只要你容我进到你的心里。容我去爱你。”
这是他第一次,真真正正的跟我说“爱”。不再是随意的、简单“喜欢”。
我昂首看着他,一颗心被什么给攥住了,不由自主的,我倾身向前,吻向了他耳下的疤痕。
他的手指缓缓触及我的发髻,乌黑的发丝便飘散开来,如一柄打开的扇子,遮住了自己的眼睛,盖住了他的脸庞,屏蔽了一切阴暗,只留下一束细细的阳光,从缝隙里穿越进来,淡淡的,像梦一样轻。
第百三十章中秋佳节(1942年秋)
转眼中秋之日已到。管家已经带着两三个得力的助手――小杨、阿吉等人,将全家在外小聚的事情打理得甚是周到,地点就定在百合楼。那里有单独的包间,可以分为两室,一屋子是我和母亲、大嫂、叔伯等人,一屋子是小杨等几个贴身仆人,而对于留守在王公馆看家的其他下人,也有额外款待。总共人数也不算多,大约二十多口,和王家鼎盛时期的四五十口比起来,少多了,也好办多了。
虽然现在外面的世道不很安宁,但鉴于百合楼是元氏的产业,虽然也有日本人在此,但小心行事,总不会起什么争端。我们决定吃完饭便早点回家,轻装而去,简行而归。
到了百合楼,见到了元存勖。他知道我们要来,便早已命人准备了三间僻静的包间,收拾好了。令我意想不到的是,他在母亲和大嫂面前甚是恭谨,毫无倨傲之气,而且还给母亲和芸儿各自准备了一样礼物。
送给母亲的是一架德国制造的血压计,专门给老年人测量血压用的,这样的器具计在国内很不容易得到,都是从国外进口来的。我都不记得自己和他提起过母亲患有血压高的事情,而他不知从何知道,做得如此细心、贴心。另一件是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