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隆的炮声惊天动地,海潮般的呐喊自远处一阵阵涌来。南昌城西南惠民门城头,金声桓站在垛口后眺望着远方。虽然看不太清楚,但他仍是目不转睛,似乎生怕错过了其中的某个重要环节。
湖广镇抵达南昌城外围以来的这大半个月里,金声桓一直密切关注着城外的战况,几乎每一场战斗都不曾落下。而战局的发展也没有让他失望,在湖广镇的攻势下,清军的西路防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天天地向东收缩。大大小小的激战过后,赣江西岸的一系列战略要点都已落入了湖广镇的手里,那漫天飘扬的红旗让城头的守军也跟着士气大振。
“若是不出意外,这两天之内便能彻底解围了吧?”王得仁巡视完一些重要的地段,也来到了惠民门城头,语气已经不像最初的那样满是激动,而是带上了几分隐隐的失落。
南昌城一解围,他暂时不用担心自己的性命了,但也意味着当初起兵反清的目的基本上全部落空。而实力上的严重受损也将让他们在大明那边的话语权大大下降,以后会如何恐怕只有看庞岳的心情了。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恐怕还用不了两天,今天之内也不是不可能。”金声桓说完这句之后转头看向王得仁,他不难听出王得仁语气里的失落,“等庞岳进了城,你可不要再是这副脸色。我们如今是看脸色的人,而不是使脸色的人。”
王得仁悻悻地笑了笑,不再说什么。
西南方向,赣江江面上突然响起的震天炮声打断了金声桓和王得仁的思路,将他们以及城头其余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去。
......
震耳欲聋的炮声此起彼伏,宽阔的江面上硝烟弥漫,一道道巨大的水柱裹着各种碎屑从江面腾起,又化作铺天盖地的水帘哗哗地落下。
伏波营的指挥船上,营官何国远注视着前方的战况,不时地传下一些命令,由传令兵通过桅杆上的旗号传达给参战的各船。
这一战,伏波营的对手是清军的九江水师营。这支水师在弘光朝的时候就已经存在,当时是大明的九江水师。当初清军南下,这支水师未作丝毫抵抗便降了清。后来金声桓在南昌起兵反清归明、派王得仁北上的时候,这支水师的主将又率部投降了王得仁。等到王得仁败回南昌,谭泰大军进入江西,这支水师的主将再次审时度势、果断地归降了谭泰。本来对这类降而复叛、叛而复降的墙头草,谭泰是准备拿来祭刀的,但考虑到南征清军中水师不多,只好捏着鼻子先忍了下来,等到日后再一并算账。
将为一军之胆,有这样的主将在,九江水师的作战意志可想而知。至于武器装备和兵员素质,跟伏波营也没法比。再加上如今西岸的一系列炮台也已经落入了湖广镇之手,多重因素的影响之下,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几乎就没什么悬念。
声势虽然浩大,战况却谈不上有多激烈,没过多久便进入了一边倒的局面。这让一心想打几场硬仗、在陆师兄弟们面前也露露脸的何国远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失落。
“既然鞑子水师不经打,那我就早点结束战斗去向大帅报捷吧。”何国远心中默念了一句,正准备使出全部的后手给九江水师最后一击时,桅杆上的瞭望哨突然兴奋地大喊:“大人,白旗!鞑子水师挂起了白旗!”
“丢他老母的......”何国远忍不住骂出了声。
......
经过之前大半个月的交战,南昌城外的清军在西路的战场态势上本就已经渐渐地落了下风,一系列重要的战场支撑点都在激战后被湖广镇夺取,而此刻随着九江水师的战场倒戈,对赣江江面的控制权也几乎全部丢失。此后湖广镇只要沿着水路便能畅通无阻地进入南昌城。
兼有水陆之利的湖广镇在西攻战略上实现了重大突破。但谭泰还是没有放弃,调集手头的大部分机动兵力投入西路,进行了最后一搏。
激烈的战斗又持续了一个白天。
太阳西斜的时候,湖广镇飞虎营第一千总队击走了最后一股清军游骑,抵达了城南的进贤门之外。在他们身后的广阔战场上,清军之前的构筑的各种工事已经成为一片废墟。尚未散尽的硝烟中,湖广镇的大军正源源不断地涌来,仿佛一道道奔腾向前的红色洋流......
............
“罪将金声桓,参见庞帅!”
“罪将王得仁,参见庞帅!”
......
进贤门的瓮城里,金声桓、王得仁以及一众南昌军的将领皆袒露着上身,背着一捆荆条跪在路边大声道。
庞岳翻身下马,来到“负荆请罪”的众人面前,首先扶起了金声桓和王得仁,亲手给他们解下荆条,笑道:“二位将军,你们这是干什么?二位身处虏营却依旧心念大明,不顾自身安危,奋而起兵反清归明,此为忠;力战鞑虏数月,不屈不挠,保得南昌不失,此为勇。忠勇有嘉,何罪之有?还有其余各位将军,你们也都快些起来,如今已经入冬,勿要着了凉。”
跟在庞岳身后的一众湖广镇将领也纷纷上前,将跪在地上的其余人等一一扶起,解下背上的荆条。
“庞帅宽宏大量,罪将等却是心中有愧。”金声桓面有惭色,“罪将虽有起兵归明的微末之功,却恃功而骄,擅自滥封官爵,此为僭越,乃大不敬......”
庞岳笑着打断了他的话:“将军不必如此,之前那些举措的确大有不当之处,但当时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