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乐妈妈几乎是押解一般地送回了关月山居时,顾成卉沉着脸发现院门开了一半,两个守门的婆子正把半个身子都探了进去窥视——也不知是瞧什么瞧得这样入神,竟连几人的脚步声都没有听见。
这种感觉,简直称得上是恶心。
顾成卉的目光凌厉地在二人身上一划而过,心里已经有了主意。身边乐妈妈干巴巴地咳了一声,两个婆子这才受了一惊似的跳起来,回过头满脸堆笑地道:“哎唷,不知道五小姐和妈妈竟都回来得这么快……方才好像有个虫子飞进去了,我俩想替您捉了呢。”
时近十二月份了,虫子早已绝了迹。这种借口简直让人想怜悯她们的脑子——连乐妈妈也觉得面上有些挂不住,低声喝道:“做好分内事,少扯些乱七八糟的!”
两个婆子尴尬地笑着应是,目光不住地往顾成卉身上转。顾成卉面无表情地往院门口处走去,忽然“嗳哟”一声,脚下一绊,竟是险些跌倒在地。忍冬吓了一跳,忙将顾成卉扶了起来,连声问道:“姑娘没事罢?”
婆子们赶紧退开了两步,见顾成卉勉强对忍冬笑道:“无妨,大概是在祖母那里焦心忧虑,因此一时有些脚软罢。”说罢,她这才叫忍冬扶着迈过了门槛。
随着主仆三人进了院子,院门也关了起来。顾成卉凉凉的声音在门后响了起来:“——去拿门闩把门堵上,省得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进来探头探脑。”
乐妈妈顿感大失面子,走之前狠狠白了两个婆子一眼。二人立马缩了缩脖子。
然而她们不知道的是,一门之隔的顾成卉在吩咐完了以后,却马上又无声地用口型嘱咐道:“不要闩门,做做样子。”
忍冬和半夏的迷惑都清楚地写在了脸上。不过既然姑娘有命,二人自不会不从,忙找来了做门闩用的长木棍,在门后哗里哗啦地弄响了一番。便又把木棍悄悄放了回去。
外头守门的婆子竖着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待闩门声、脚步声都消失了以后,这才不屑地“嗤”了一声道:“院子里是有什么奇珍异宝?还作出这样小家气的事儿,连看都不让看。”
“就是!不过是一个庶女,能有什么?连太太的院子。我们也是常看的!”
二人叽叽咕咕地嚼了一会儿舌头,叫站在门后一直听着的半夏脸都气白了。顾成卉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噤声,主仆几个这才轻手轻脚地回了屋子。
当天夜里五更时候,顾成卉强忍住了十二万分的困倦,几乎是闭着眼睛爬起来了。
在她床尾处守夜的忍冬听见响动。也起了身,低声道:“姑娘到底要干什么?您同我说了,我去罢……”
又累又困的顾成卉发出了一阵模糊不清的声音。还是自己爬起了身,将梳妆台上挂着的一只荷包取了下来。
忍冬忙擦亮了火折子,燃起了一支蜡烛。
冬日的五更时分,还黑得有如深潭一般。叫顾成卉不知怎么,想起了沈晏安的双眸。她赶走了这个念头,就着昏暗的烛光把荷包打开,摸出了三颗金珠子。
金珠子每一颗都有指甲大小,黄金闪闪的光泽,即使在暗夜里,也依然透着强大的魅力。——这些金珠子。还是有一回见长辈时给的见面礼,后来小富婆顾成卉手里一直没缺过钱,因此今日还是头一次动用。
忍冬的表情更加迷茫了。
“跟我来。”顾成卉握住了珠子,套上了一双软缎鞋,悄无声息地推开了门,走进院子里。忍冬忙跟上了,一点声音也没敢发出来。
二人一路来到了院门处,顾成卉用气声道:“把院门开一条缝。”
忍冬拉住了门把手,一点一点地缓缓拉开了沉重的木门。——幸亏是没有闩上,要不然在这寂静的冬夜里,将闩条抽下来的声音简直能传出二里地去。
当门开到了胳膊那么宽的缝儿时,顾成卉示意忍冬停下了。她蹲下身子,先看了一眼。两个婆子背靠着院墙,睡得死死的,什么也没察觉。她小心地从门缝里探出手臂去,悄悄地将三颗金珠子放在了门槛外的地面上。放好了之后,她又瞧了一眼,确认金珠子没有滚走以后,便朝忍冬努了努嘴,示意她把门掩上。
走开了一段距离,顾成卉才对忍冬笑道:“细辛这丫头当真可怜,就是跟睡懒觉无缘呢——你去把她叫起来!”
忍冬一愣,还是跑去叫醒了细辛。
经过一段时日的日夜颠倒,细辛好像有些习惯姑娘不让她好好睡觉了——她没过一会儿就醒过了神,对顾成卉笑道:“姑娘,我可以去了?”
“嗯,你去罢。我再睡一会儿回笼觉……”一边打着呵欠,顾成卉一边倒在了床上。
顾成卉的床此时看起来格外舒适——细辛表情幽怨地叹了口气,临走的时候瞧见忍冬满脸迷茫,一把拉住她笑道:“你是不是好奇呀?那就随我来罢!”接着不由分说地把忍冬给拽到了院门口,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两把小板凳,与忍冬并排坐好了。
“现在要干嘛?”忍冬低声问道。
细辛指了指天空,“等天亮。”说罢,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呵欠。
在两个小姑娘焦急的等待中,冬日的天幕终于不情不愿地化作了青白色。待这青白色从东方一点点地蔓延开来,将天空都染亮了以后,细辛轻轻拉了拉忍冬的袖子,二人起身来到了院门口。
近距离地站在了门口,细辛深吸了一口气,接着猛地用中气十足的嘹